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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船上打鱼哩
云娘因住了两不耐烦,要换个去处,好打听信,就和细珠出了那屋,要往大路问毗卢庵的路。金橘穿起布裙来:“我送娘去。”

 云娘和细珠、金橘上了大路。走不多时,只见一个卖卦的瞽者从西走来,拿着那布写的招牌,是“看吉凶婚葬,知八字六壬奇门”

 云娘看见是卖卦的,问道:“先生,你会占课么?”那先生道:“占课是大易浑天甲子,那有不知的。”云娘道:“请先生在这林子树下替我占一课,是人口失散的卦。”那先生取出三个铜钱来,地下铺一片黄布,念道:“单单拆,拆拆单。”

 把钱摇,又两摇,摆在布上,道:“是个暌卦。暌者,离也,一时不能即见。世爻属卯,该在东南方上讨信。神是?蛇,有小人驳杂。喜得子孙宫旺相,后还有相会之期。”

 又变了一个家人卦:“这却好了,且喜天月二德,到处有救,贵人扶持。到前边就有信了。”占课已毕,云娘没带着钱,取下一个戒指,有一钱五分重,与先生去了。

 又走了三四里路,过了一条小河,穿过林子,金橘指道:“那些松树里,就是岑姑子庵了。”说不及话。

 只见一个人穿着白布直裰,白布帽子,背着一条小口袋,从林子过来,看着云娘,远远站下了,往前走不一会,细珠道:“这不是岑姑师父徒弟幻音?”

 走到跟前,幻音往前来:“大娘那里去?好些时不见个信。”云娘问他因甚穿白,幻音道:“俺老师父着土贼火燎杀了,庵子里发了一把火,亏了大殿没有烧。把东西抢得光,幻像掳了去,三个多月才有个信。如今在东京皇姑庵里,叫我去接他来。

 才去村里化了这些米来,且捱日子。大娘进去看看。只央了俺的个亲戚来看门,我才出来走动的。”

 说话之间,早到庵前,叫了半,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聋婆子来开门。云娘一行人进去,但见:佛座欹斜,钟楼倾倒。香案前尘埋贝叶,油灯内光暗琉璃。

 旃檀佛有头无足,何曾救袄庙火焚。韦驮神捧杵当,无法降修罗劫难。野狐不来翻地藏,小僧何处访天魔。

 云娘只见后边三间方丈尽烧了,只落得两间厨房,大殿的门也没了,旃檀佛也在地下放着,连供桌香炉都没了,云娘进得门来,好不凄惨,先在正殿上烧起一炉香,拜了佛。

 幻音让到厨房炕上坐下,正待去取米做饭,只见聋婆子道:“夜来有个汉子来问信道,说是南宫老爹家,往东京去了。”

 原来泰定找云娘不着,又来庵里问信,因南宫吉托梦叫上东京去找云娘,那知道云娘还在近处。

 云娘一闻此信,好似慧哥在眼前的一般,恨不得一时间母子相逢,便道:“想是慧哥有了信,才往东京去。”又问道:“这是几时的话?”

 婆子道:“前的晌歇,他说腿走不动,要往临清河口里船上去。如今才二,有人去还赶得上。”那幻音又道:“早知他去,我和他搭着伴,一路接了幻像来倒妙。”

 云娘道:“只怕还在临清河口里雇船,也赶得上。”说了一会,幻音安下一张炕桌,请云娘吃饭。

 云娘心里有事,只吃了一碗。金橘吃毕饭,辞云娘回去了,一夜俱宿在厨炕上。云娘和细珠商议:“如今孩子没信,泰定又不得个实信,怎肯往东京走?想是金兵掳着往北去了,我如今没了孩子,象个没脚蟹一般。

 不如大家赶到临清,找着泰定,和他一路走,强似在家愁的慌。”细珠道:“没个男人领着。

 不知东西南北,兵荒马的,知道往那里走?”幻音接过来道:“大娘子要去找慧哥儿,我陪你去走走,也要接幻像,他在京里皇姑庵,是有处找,这一路上的女僧庵,他有咱接众去处,不消下那饭店,咱妇道家也甚便宜。”

 几句话,说得云娘心里定了,道:“明早起来,咱先到河口上问问泰定的信,不该迟了,只是我身边没有银子盘,细珠边还带着几簪子,卖着吃罢。”

 幻音道:“我的,俺出门再使钱,不如不剃这几头发了,一个木鱼子,到了谁家门上,化不出几碗斋来,你老人家管吃不了。”

 大家笑了,云娘一夜没合眼,到天明,梳洗,净了手,向佛前顶礼,祷祝暗中保佑,早早母子相逢。幻音早煮了饭。吃毕,幻音怕白布衫不好乞化,依旧穿上皂僧衣,带了一个木鱼。

 云娘、细珠使旧手帕裹了头,项下挂一串素珠。恐怕路途无力,细珠拿了一拄杖,原是岑姑子的,也像在家女道一般。

 三人打扮已毕,俱向韦驮前拜了出门。嘱付聋婆子用心看守,往临清河口而去。可怜云娘自幼不出深闺,受女之苦。闺中‮妇少‬不知愁,年年满画楼。

 晓起倩郎为傅粉,晚妆呼婢代梳头。离零落如风絮,儿女飘似水沤。今关山堪涕泪,一条藜杖过荒邱。不多几,早至临清河口下船的去处。

 河岸上一个小小尼庵舍茶,认得幻音是毗卢庵师,忙请进去吃茶。这上船的人来千去万,那里找泰定去?是后找儿女的极多。云娘到了,问舍茶的师父道:“这两三里,有个长大汉子,三十多岁的,穿个青布袄,找孩子的,过去了没有?”

 那道姑不知是那个,他就胡乱应道:“有这个人过去了,只问上东京的路。”只这一句投着前言,云娘放心前去。

 走了二,路上没有宿头,寻了寡妇家住了一夜。幻音道:“,你一走不得几十里路,这几时到京?不如搭个人载船,赁他后舱口,咱三人坐到汴梁,打发他再籴上几升米,随着船艄上吃饭也便宜些。”

 云娘道:“随你怎样走罢,我一些力气也走不动了。”恰好有一个小盐船,带着些人在船头上,也有拿伞的、拿包裹的。幻音久走外化缘的,他就知是载人的,连忙上船来,和艄公打了问讯,说是:“一位上京探亲的,只赁你一坐后舱,到京与你一两银子。”

 艄婆请进去看了,在厨后船艄上,马子都全。幻音扶云娘进了船舱,艄公问他要钱籴米,幻音道:“按人头一两碗米算,上岸总找钱罢。”艄公见是女僧,说话在行,也不计较。

 从此云娘只在船稳坐不题。却说泰定因在孙家村被掳到了贼营,遇见宋二狗腿,叫他入伙,细问他,方才知道他哥宋小江死了。

 他嫂子苗六、侄女宋秀姐从东京逃回来,遇在村里,又被金兵掳去,因此落在贼中,后来叫泰定领着一队贼去打劫村坊,他就丢了走了,又回武城县各处找问云娘去了。

 不料金兵来攻这土贼的寨子,杀了个罄荆把宋二拴去,已是绑了要杀。亏他侄女宋秀姐,就在金元师干离不营里做了夫人,正值吃酒,在傍弹着琵琶,看见宋二绑进来,有二三十人,见金干离不分付要杀,秀姐认得是他二叔,认做了父亲,连忙跪下求饶。

 这干离不就都放了贼们,收在营里充兵,把宋二赏了个千总,随营听用。那一从临清上岸,要上汴梁去见兀四太子。这大船有两只,一只是干离不坐的官船,一只是家眷船。掳的临清妇女不计其数。

 因宋秀姐会弹琵琶,又会奉承,枕席上把这金将军弄的昏了,把他做个小夫人,打扮得明珠翠羽、粉妆玉琢,和天仙巫女一般,那苗六四十五岁了。

 还梳的水鬓长长的头,抹些胭脂嘴上,妆作老太岳母模样。那干离不那知是他母子久在巢窝,积年的老娼。

 后来宋二狗腿知道秀姐得宠,也就作腔做岳丈来,在营前摇摆气势。一上了那船,放炮扯起大帅字黄缎旗来。那座船前后行开,艄上打号开船,约有几百人。

 船上箫鼓并奏,彩旗轻飘,真如凭虚御风而行。两边人船、货船、盐船,都开在两岸边去,闪开一条河路,谁敢走。

 那两崖上都是连环甲马夹船而行,旗旛队伍,一连百里不断。云娘、细珠在盐船后舱往外窥看,紧随他家眷船行走,这些光景好不热闹。

 过了两,俱是帮着大船住下,只见一个人从大船上走过来,从云娘这盐船上走过,上岸买烧酒。细珠上船取东西,看的甚真,道:“像是牛皮巷宋伙计他兄弟二狗腿,只是胖了些。”

 忙忙和云娘说了,云娘不信,道:“他一家都上东京投蔡太师去了,怎么在这里?”原来这官船上窗子封皮糊着。

 船边上妇人走,看的极真。忽见一个中年的妇人出来,但见:水鬓斜拖,面皮黄白。年纪有四十多岁,上抹两溜胭脂。身儿三尺多高,脸上搽一堆腻粉。高底云头鞋,半寸不俏。长眉涎瞪眼,惯战能遥久在暗巢开狗,更从假道做龙。细珠看了。

 叫云娘出后舱来看,道:“这不是宋小江老婆苗六儿?剥了皮,我就认不得这妇了!”云娘正在疑惑。

 只见船边上又走出一个年‮妇少‬人,有二十一二岁年纪,但见:金丝高髻,一半是京样宫妆。油头斜梳,又像是市头娼扮。

 面皮不红不白,疑是芙蓉出水。肢不长不短,犹如柳线临风。肩蟒袖,昭君马上少琵琶。

 到膝宫靴,焉支山下无颜色。云娘看了一回,认不出来,细珠道:“倒像那宋家小秀姐,咱买了送给高大爷的,只是出落的长大胖了些儿,只怕也是他,只是几时回来了?”说不及话。

 只见两个盘髻的番婆,船头上叫:“宋太太,宋太太,来这里顽。”原来艄公拿着网,船上打鱼哩,引的些妇女们都出来看。内有一个在众人背后,见云娘、细珠出来看…是大船上妇女…他却回头先看见云娘。  m.I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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