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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枯蛊
“可。”将那暗绯身影晾在阶下跪了半晌有余,景帝才幅度极小地点下了她的头。

 由近侍官将物件代为呈送到座上之人面前,延楚皇子仍维持着端正的跪姿,低眉顺目道:“此为从沧垣国迦罗佛塔的地宫中寻来的物什,如所料无差,盒中藏纳之物正是那初代伽罗的圣舍利。”

 听到最末的那三个字,底下一些臣子终是忍不住发出了阵阵低呼声,这可不是用价值连城就能形容得上的东西。

 沧垣乃笃信佛教之国,所出高僧可说是为数众多,而‘伽罗’则是对当世佛修至高者的尊称…但这个国家半年前已为延楚铁骑所踏平,现此世上已无沧垣一国。

 灭了别人的国家,将财物、人力都掠夺一空也还嫌不够,连伽罗舍利这等虔敬之物都要染指。

 沧垣国被俘虏为奴隶的人哪个不是对延楚恨之入骨,也更恨自己无反抗之力。有不愿为奴苟且偷生的,大多就都选择了以死明志。

 “这等稀世珍宝,延楚自是要上贡于陛下您的…无奈延楚人才稀薄,无人有能力解开这盒上的古锁。因此盒乃玄铁所造,能将其强行破开的法子必也将损及盒中之物,是以下臣等不敢轻易妄为之。”延楚皇子的这一番话说的真诚,但殿上的坐着的一个个都是人,都听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,哪还能听不出这明显的意图。

 果不其然那暗绯身影的下一句话便是:“大予人才济济,解这区区一把古锁定是不在话下。只下臣等有个不情之请…望能有幸得见这盒中宝物。”

 玄铁所制的物件即使看起来只这么巴掌大小,拿在手上的那分量也是不轻。景帝将这沉甸的宝盒放置于案上,垂眸轻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,不急不缓地开口道:“起身罢。”

 伽罗舍利确是当得起‘稀世宝物’这四字形容,延楚将其进献于予国而只求寥寥一视,情理之中的要求也让人无法拒绝。

 微生澜本还在静默地观看着事情发展,但搭在怀中人上的左手被紧握住的感觉让她选择稍低下头,映入眼底的是自家夫郎似有些惊疑未定的神色。

 “晏儿?”比起看场上那接下来的常规程序,怀中人的异样显然更让她在意。

 祈晏此时又往阶上御座的方向看了一眼,在确定了自己并无看错后,握在微生澜手上的力道不又加重了几分。

 “陛下…似是身中蛊毒…”祈晏这话是附于微生澜耳边说的,在其他人看来,这顶多是昭王与其正君琴瑟和鸣的亲昵表现而已。

 自祈晏入住昭王府以来,他就未再与景帝有过会面。即便他是以正君身份嫁入昭王府的那次婚宴,他对景帝也只能闻其声而不见其人…直至今天。

 虞家是忠于景帝的,而因着微生澜的缘故,他对景帝还额外多了一份感激。

 景帝所中的十之*正是枯蛊,枯蛊是个什么东西恐怕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,要知道在不久前他还差点没按捺住把这东西用在千机身上…现这无意看过去的一眼竟发现那御座上的人中了这蛊毒,让他如何能不为此惊疑。

 微生澜下心中的惊动,面上仍维持着平静的神色,但嘴角处的弧度很明显下落了几分。

 “是这延楚之人的动作?”微生澜以极低的声音回问,她却是毫不怀疑怀中人方才话语的可信度。

 祈晏当即摇了摇头。他与微生澜现下的位置离阶上御座算得上近,他有心观察是能看到景帝腕上那极短的一道曲状淡痕。虽是极短,但这长度已意味着这至少是好几个月前就中下的枯蛊。

 见怀中人摇头,微生澜的心不由得更沉了几分。这是她从不知道的事情,惟记得上一世与景帝辞行之时,这予国君王分明仍是身体康健的样子。

 而自到了偏远的凉州,因绮楼的势力在那时已被她主动放手,皇城中的后续动向她也并不清楚。

 会是你吗…微生澜将目光稍移到右侧。二皇女本就一直保持着清浅笑意,在碰着微生澜的视线时,眸中笑意似还深了些许。

 微生澜只对其坦然地略微颔首后就移开了目光。无论想做什么,现下都是暂时无法动作的,至少也得等这晚宴结束…

 肴核既尽时,延楚使团以暗绯身影为首向景帝行下重礼。

 “陛下圣恩,予下臣此般款待。待得见盒中宝物,下臣此程当可无憾。”延楚皇子那双时刻带着蒙之的狭长桃花眼微眨了眨,美目转之下,顾盼生辉。

 殿上不少女子就被这一眼勾得移不开目光。活了这么多年,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

 这要是能享一次这等尤物的滋味…

 但景帝显然不在被美所惑者的行列,只平淡地回了句:“自然会让尔等见着。”

 身旁侍者很有眼色地在景帝说完这句话后便宣布结宴。延楚使团是很快退下了,但殿上的其他予国臣子哪里敢走,没见景帝正把手按在那案上的玄铁盒上么。

 “众卿也都听见了,一月为期。”景帝的声音依然沉静,如古井无波。

 那皇子方才言及要在皇城游览予国风光,一月后再归还延楚,自然就是要以此为期限的意思。

 知道景帝是在等着人上前说话,但这一时半会,底下的臣子目光触…理所当然的没一个愿去做那出头鸟。

 这古锁想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能解的,解开了是大功一件没错,然这要是她们折腾到最后没解开,让予国失了颜面…到时候若帝王一怒,她们谁也承受不起啊。

 底下除了官阶相当的臣子外,其实还有各个自宫外寻来的能人异士,但此时也都沉默着。

 最终还是殿阁首辅先站了出来,行至阶前躬身言道:“臣斗胆一言,陛下可先将此盒安置于琳琅阁中,予臣等几时间稍作研究…届时定能寻着些许眉目。”

 首辅也并无把话说满,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相当于把这底下众人都绑在了一条船上。想到罪不及众,一些臣子也随之纷纷附和起来。

 “那便依卿所言,从明开始。”一袭明黄的予国君王起身缓步下台阶,在两侧躬身垂首的臣子中行过,不咸不淡地又留了句:“莫要让朕失望。”

 而待那明黄身影走出殿外,殿内站着的人也准备各自打道回府了。

 “主无需过度担心。”回程的马车内,祈晏很是主动地靠入微生澜怀中。他最是见不得这揽着他的人有半分不愉,但现在微生澜面上却连惯有的温雅笑意都没了…眸光亦是少见的沉冷。

 祈晏虽然欣喜于眼前之人在他面前表出真实情绪,但这人蹙眉沉默的模样又让他心焦烦躁。

 “陛下所中的是毒缓慢的枯蛊,现也不过只在蛰伏期,对陛下的身体并无大碍。且这蛊毒我是可以解的,主…”方说到这里,祈晏陡然感觉上被揽着他的人轻吻了一下。

 “我知晓。”微生澜平静地说着。若非能肯定那蛊毒目前于景帝而言威胁甚微,她现在就不会是坐在马车上,而是已起步到了御书房。

 蛊毒一事或牵扯甚大,她有心为此细作打算。但她现要是再多沉思半晌,自家夫郎都不知得急成什么样了…

 将此事与延楚之事相较,后者就显得不那么重要。揽权的方式有很多,那加官进爵的机会微生澜也不是非要不可。

 祈晏听到回应后就不再言语,安顺地在微生澜怀中阖眼小憩。

 “晏儿还擅这蛊毒之术。”就在祈晏意识朦胧几要入睡之时,他忽然听到怀抱着他的人的轻声询问…或说是陈述。

 “是。”睡意在须臾间已尽数退却,祈晏却并未睁开眼。回应时的声音极低,但吐字仍十分清晰。

 方才心急之下口而出的事情…祈晏紧阖着眼,挪动了下身体把脸也埋在微生澜的肩窝上。

 微生澜把怀中人的动作看得分明,方才还冷沉着的湖墨眼眸中浮现几许零星笑意。

 自家夫郎其实从未在她面前隐藏过自己…甚至微生澜觉得,只要她问,无论任何事情自家夫郎都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

 “既是如此,解那枯蛊的重任便予晏儿了。待此间事了,我想与晏儿细说一些事情…”届时好好把该挑明的挑明,该解释的解释。比如祈晏与景帝的联系,又比如她与容璟的关系…

 祈晏闻言终是按捺不住地抬起了头,狭长的凤眸中,疑惑之清晰可见。

 “待此间事了。”微生澜微笑着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,随即在这双漂亮眸子的边缘末端轻落下一个吻,让怀中人不由自主地微眨了下眼。

 怀抱着他的人并不愿为他解惑,但这人亲吻时的珍视动作与现下的温柔笑意…祈晏如受蛊惑般乖顺地点了点头。  M.i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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