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节
懿臣回到了房里，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发一语。

　小儿站在后头不敢出声，这几天他说什么错什么，多说多错，干脆闭上嘴。

　他偷瞄了懿臣一眼，这不看还好，一看差点噗哧笑了出来。

　懿臣竟对着镜中的自己笑。

　他努力放松脸部的线条，想办法让自己出较和善的表情，但他深邃的五官，和已定型的威严气质，怎么看都和善不起来，难怪赵依海总对他敬而远之。

　虽每个头一次见到他的人，都会被他冷漠的杀气吓得魂不附体，但也不知为什么，这一次被赵依海排挤，他却显得特别沮丧。

　她在昏睡时还依赖着自己，怎么醒来后，见了他就像见到鬼一样？

　小儿看懿臣一会儿笑，一会儿皱眉的表情，诧异不已，难道大人也被那瘟神感染，中了？

　懿臣从镜中看见小儿用极为扭曲的脸看着他，脸立即沉了下来。

　“看什么看啊？”小儿听令立正站好。

　“我什么都没看到啊！我先出去了。”他嗅出了懿臣心情不佳的气味，转身想逃。

　“等一下！”

　小儿一被叫住，心中的不安又往上攀升。

　“我问你。”懿臣吐了口气说。

　小儿立即跑向前，洗耳恭听。

　“我看起来真的很可怕吗？”

　小儿一愣，这该怎么回答？

　“嗯…”他正犹豫着该说实话，还是该为自己的性命着想。

　见他犹豫的神情，懿臣也猜出了答案，伸手一把拎起他的领子。

　“说句场面话也不会，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大器啊！”懿臣抓着他吼。小儿抱着头，怎么多说多错，不说也错啊？他在心中叫着。

　看他一脸不灵光，懿臣又摇了摇头，将他放下来。

　“我稍早代你办的事，你办了没？”

　“立刻去办！”小儿听令又往外跑去。

　夜半。

　赵依海躺在上，脑中的思绪如滔般翻涌不息。

　她本想问懿臣要将自己带到哪去，但在他面前，她似乎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，完全不敢和他说话。

　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佯装孕妇，是一件多余的事，他敢把她抱上船，就代表他根本不把什么孕妇诅咒当一回事，但事到如今，她也不知如何坦白，怕他知道被骗后，恼羞成怒把她给杀了，还是装得像一点好了。

　她不停的胡思想，握着香囊凑到鼻前，想靠熟悉的香气抚平自己的不安，终于累得有些想睡了。

　她眯下眼，门边这时传来了声响，她猛然睁开眼，却不敢动，该不会耶么快就要来杀她灭口吧！

　她屏住呼吸，听着门边的动作，显然已有人蹑手蹑脚的进门了，赵依海紧抓着怀中的香囊，看着地上被烛光映照的影子。

　黑影慢慢往边移动，她屏气凝神不出声，将头缓缓埋入被中，从被窝里看着那在帘外的黑影蹲在边不知在磨蹭些什么？

　“搞什么东西啊？”黑影一声细微的嘀咕。

　是小儿！赵依海听出了是那个贼头贼脑的贴身随护，是副首领派他来暗杀她的吗？

　“真倒楣，这种事还要我小儿出马。”他又是一阵碎语。

　赵依海聚会神的听着他的细语。

　“要是我小儿发威，肯定把你们都杀个片甲不留，要我来做这种窝囊事，我可是忍辱负重啊！”小儿为自己的有志难伸，念个不停，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。

　杀个片甲不留？真的是来暗杀的！赵依海心一凛，看来得先下手为强了了。

　她深了一口气，轻轻转动右脚踝，慢慢缩起脚，看好帘后那颗头的位置后，心中默数到三，右腿用力一踢——

　“哎呀！”一声惨叫划破夜半的空气。

　站在门外等候的懿臣，立即用力踹开门，往房里冲去。

　他一冲进门，一时却不知道该吼什么？

　“哎呀！痛死我啦！我快死啦！”小儿抱着头缩在地上哀叫。

　赵依海站在边，一脸受到极大惊吓的表情，害她吓到的是突然冲进门的懿臣。

　“你干嘛踹我啊？”小儿痛得眼泪直冒，哭丧的对她说。

　“你们想干什么？”赵依海看着地上的小儿，又往懿臣看去，紧咬下，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。

　“谁想对你干嘛啊？是大人怕你夜半冻着了，叫我端盆火炉过来给你暖身子，你是疯了不成？”小儿气急败坏的指责她。

　赵依海看了边，果然有一盆取暖用的火炉，想起小儿稍早好似有说过火炉的事，自己却慌得忘了，她一时有些窘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　“你怎么那么用力踢呢？”懿臣有些怪罪她。

　“就是说啊！你也太狠了吧！”小儿点点头，有懿臣为他身而出，他说话更大声了。

　“你怀着身孕，不可以太过激动，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？”懿臣为她和孩子的安危担心不已。

　小儿踉跄了一下，原来懿臣担心的不是他。

　“我以为他是来…对不起。”她不敢将暗杀两个字说出口，怕懿臣恼羞成怒，真把她给杀了。

　懿臣心中已明了整个情况，他本想自己端火炉进来，但想到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防备，怕不小心惊醒她，会吓到她，才叫小儿送来，没想到他千叮咛万叮咛小儿要小心动作，笨手笨脚的他还是搞砸了，让她受到一连串的惊吓，懿臣真的很替她肚里的孩子担心，他不对小儿有些生气。

　“对不起有什么用啊！我的头都快被你踢烂了！”小儿完全没嗅到懿臣脸上的不满，继续大声嚷着。

　“你骂够了没？要不要我再补你一脚！”懿臣朝他一喝，小儿立即闭上嘴。“出去！”

　小儿抱着头奔了出去。

　赵依海缩回上，刚刚的一场乌龙，虽是自己误会了，但刹那间的恐惧仍余悸犹存，她不为自己无助的处境感到有些鼻酸。

　懿臣看她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，心中大骂真不该让小儿进来的。

　“你不用处处防备着我，我说过没人会伤害你，就绝不会有人敢动你。”他用力拍了拍脯保证。

　他的脯一拍，赵依海的心又跳了一下，更加紧张。

　懿臣见她仍颤抖，坐在边，扶着她的肩。

　“你不要一直紧绷着，这对胎儿不好，太刺了。”

　他的语气关心带着责难，但他严厉的表情加上那带着责备的语气，赵依海全然感受不到他的关爱，只听见他如雷霆的声音。

　她被紧抓着肩，全身僵硬到不行，双手捂着耳，想挣脱他的手。

　“你不要这样，放轻松一点。”懿臣见她听不进去，声音又更大了一些。

　“你别再骂我了！”她哭着说。

　“我不是在骂你！”他更大声的辩解。

　“放开我！”赵依海挣扎，双手挥舞着，她一心想离这个令她恐惧的海盗远一点，但她的极力反抗，却让懿臣更加着急。

　“你别这样，会刺到孩子的。”懿臣这次更加厉声指责，他完全不懂得如何安抚女人，只得把管理海盗那一套搬出来喝止她。

　“你不要管我好吗？放开我！”面对他的越来越愤怒，赵依海慌乱了。

　“你闹够了没有？为何不替孩子着想呢？”懿臣这次是真的发火了，他用力一吼。赵依海被他一吼，整个人傻了，眼泪顿时溃堤而出，他的咆哮声灌入她耳中，令她脑海瞬间闪过一幅幅画面，她仿佛看见商船上的那一批海盗，在她眼前恣意杀人的嘴脸，和狂笑的声音，又看见父亲和弟弟对她的大声指责，以及母亲呼天抢地的刺耳声音，还有亦港街上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和无情的讪笑。

　“我拜托你冷静！”懿臣仍没放低音量，紧抓着她。

　“你们不要这样对我！”赵依海捂住耳朵放声哭喊。

　懿臣见她已经崩溃，心头一揪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，他心中千头万绪，索将她一把搂住，紧拥在怀中。

　赵依海惊愕的在他怀里，泪还是不停的掉，但停止了恸哭，她想起这个气味和体温，第一次被他抱起时，就是这个膛让她有些安心，这原来不是幻觉。

　她的心慢慢乎稳下来，低声的啜泣。

　懿臣想将她搂得更紧，但顾虑到她肚中的孩子，还是放轻了力道。

　他低下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，长睫也濡了，她长得很美，从第一次见到她，他就发觉到了，她咬着，楚楚可怜的抖瑟模样，让他的心有些酸麻，满腔的不忍。

　赵依海本想推开他，但又舍不得这个膛带给她的温暖，他明明是个可怕的海盗，为何他宽厚的膛是那么的让人想要依靠，她本想回挡在他前的手，却又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颈，尽管他看起来令人畏惧，但现在她只想从他的怀抱里，得到瞬间的安心，暂时从那些恐惧的记忆中离。

　懿臣在她的手环上了他的颈子时，就了，刹那间，他接收到她渴望被保护的讯息，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。

　当赵依海再度抬起头时，整个人仿若被点了一样定住。

　他吻住了她的！

　带着霸气的覆上了她柔软颤动的嘴，赵依海脑海瞬间空白，他吻着她，虽依然霸道，却不似他说话时的气焰，隐隐透出一丝温柔。

　赵依海口中传来他男人的气味，有着海的犷气息，她闭上了眼，回应着他的吻，手指陷入他浓密的发，无意识的拨弄。

　得到她热情的回应后，他吻得更深更浓，出了赵依海细细的申，这申让他炫惑了，伸出舌钻进她的嘴，着她的馨香。

　懿臣轻闭双眼，他又闻到了来自她身上的香味，这味道他已非常熟悉，就像她嘴里的香味一样芬芳。

　搂着她的大手，开始大胆的在她的背上游移抚摸，手掌穿过腋下来到前，覆上她的右，轻‮弄抚‬着，忘情的慢慢顺势下滑。

　赵依海突然睁开眼，猛然推开他，她本已沦陷了，但就在他的手掌快要抚上肚子那块地时，悚然惊醒。

　懿臣被她一推，也从沉醉中醒来，看见赵依海抱着肚子防备的模样，开始责怪自己的冲动。

　“我太用力了吗？”他紧张万分，自己明明已克制自己的激动，尽量不让她感到不舒服。

　赵依海摇摇头，抬头对上他的眼，两人同时陷入方才吻后的尴尬，又同时移开目光，时间霎时凝结。

　“如果你没事了，我先离开。”一阵寂静后，懿臣站起身，没等她回答就消失在房内。

　赵依海摸着自己心藏的位置，如擂鼓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，两颊红得发烫，今天可能是她这辈子心跳得最猛烈的一天。

　她缓缓的躺在上，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味，一阵空虚感突然袭来，她对他的感觉已开始矛盾了，她害怕靠近他，却又喜欢贴近他的感觉。

　她竟然想念起那个温暖的怀抱。

　纷的情绪，在另一个房间继续扩散。

　灯蕊着最后的蜡油，闪着微弱的烛光，就快要熄了。

　微光下映照出懿臣的脸，犷的线条微微颤动，深邃的眼此时下带着威严的气焰，出的是忧虑的情绪。

　他坐在边，完全没有想入睡的倦意，两眼无神，脑海不断回转着刚刚的画面。

　为何他会克制不住的吻了她？若是一时冲动，内心的撼动为何久久无法平静？

　他对她动情了吗？他问了自己，又猛然摇头，她可是个孕妇，是个有夫之妇！

　他竟做出夺人之这种事，他咒骂着自己。

　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波动的感情，他一向不近女，严守自律，沉月岛上那些取悦海盗的舞，他是一个也没正眼看过，更别谈什么肌肤之亲，龙啸盟首领花羽蒙就曾调侃他，的程度已能成仙得道了，另一个副首领扈千瑜更曾质疑他的向，直言问他是否有断袖之癖的特殊喜好。

　他当然肯定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，但他一直不被女所惑是不争的事实，第一次体内有这种蠢蠢动的燥热，竟是对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，难道他真的不正常吗？

　蜡烛的光芒已灭，最后一丝烟缕飘散，一片漆黑中，光线自门悄悄溜进，看见了晨曦的第一缕光亮，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坐了一整个晚上。

　他叹了一口气，起身整理服装，准备今天的勤务。

　他走到甲板，今天天空的，海面上布满浓雾，因视线不佳，船队航行得较慢。

　他来到针房，针房是船上放置罗盘确认航线方向的船舱，确认航线这工作，他每天都事必亲躬，他虽外型犷豪迈，但行事作风极有纪律，而且谨慎仔细，他眼看着罗盘，却心不在焉，脑中一直浮现赵依海的脸，今天气温又骤降了几度，她不知道穿得保不保暖？他看了罗盘好久，整个人魂不守舍，总不自觉的将她搁在自己心头上。

　“大人，有问题吗？”负责掌管针房的海盗见他看罗盘沉思许久，不安的问，怕是自己出了岔子。

　懿臣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神。

　“没问题！”他走出针房，看来自己一夜未合眼，真的要休息一下了。 　m.IＭuXs.Ｃom